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沐浴后，沈寒月换了身浅色的宫装。
泠卉走进泛月阁时都愣了愣，自打去了平乐之后，沈寒月就再没穿过浅色衣衫。
泛月阁内，流水潺潺，几根绿竹旁冒出了嫩嫩的笋尖。
沈寒月靠坐在石凳上，指挥着杜若挖笋，“一会儿送去厨房，这个时节的嫩笋脆甜可口，最是好吃不过。”
泠卉径直走到沈寒月身边，行了一礼，“宫里传来消息，陛下新晋了位婉嫔娘娘，入主永宁宫。”
“哦？”沈寒月有些意外，但也是意料之中的意外。
婉嫔？婉？
沈寒月勾唇一笑。
泠卉道，“公主早就料到了林姑娘会走这一步？”
沈寒月一只手支着脑袋，慵懒地靠在石桌上，“她可不是个安分的主，在平乐你就该瞧出来了。”
泠卉低垂着头，“奴婢愚钝。”
沈寒月低笑一声，也不知是在笑她自己，还是泠卉，“你可一点都不愚钝，你聪明着呢。”
她站起身，摇着手里的牡丹团扇，“备车，随我进宫拜访拜访这位婉嫔娘娘，顺便向天启皇帝讨样东西。”
“公主这是要出去？”杜若从竹子堆里探出头来，手里端着一篮子刚挖的嫩笋。
黑糊糊的一团，上面还布满一层扎手的绒毛，碰上一点手背就会又痒又痛，严重时还会肿起来。
沈寒月怕那玩意儿，前世她随裴君泽进山围猎，偶然间遇见一片竹林，正值长笋之际。
她贪一时新鲜，跑去挖笋，沾上了上面的绒毛，没过多久碰到的肌肤又红又痒，还疼，有的地方甚至还肿了起来。
之后她便再不敢碰，但又耐不住嫩笋好吃，便使唤杜若去挖来。
沈寒月笑道，“你好生守着院子，回来给你买福云楼的小酥肉吃。”
闻言，杜若抹了抹脸上的汗水，一阵欢呼雀跃。
沈寒月望着她，瞧着像是个没什么心眼子的，但苏林玥身边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一尘不染。
马车行驶在朱雀大街的古道上，寂静的街道上只有马蹄声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。
沈寒月撩起窗边的帘子，河岸两旁杨柳依依，柳枝随风起舞，不时有一两对有情人闪过。
此情此景，宛若一幅出彩的水墨画，记录了临都最朴实无华的生活。
“砰——”
马车忽然急停，沈寒月一个不慎险些被甩出去，好在泠卉及时抓住她。
二人对视一眼，“奴婢出去看看。”
泠卉起身掀开帘子，从马车里出来，“发生了何事？”车夫被吓得惊慌失措，见泠卉出来仿佛看到了依靠。
“刚才不知道什么东西，从旁边的巷子里窜了出来。”车夫看车泠卉，嗓音轻颤。
泠卉跳下马车，绕到马车前，只见一团棕褐色，浑身沾满污垢，蹲在地上团成一团瑟瑟发抖，也辨不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，可以确认的是还活着。
泠卉转头望向右边幽深昏暗的小巷，隐隐听见里面传来人声。
又转头看向马蹄前蜷缩着的幼小身影，原来是个孩子，泠卉心道。
彼时，少年微微抬起头仰视着泠卉，眸光中带着渴望、祈求、谨慎，还有恐惧。
浑身沾满泥垢，蓬头垢面，发丝凌乱的散在两旁，发丝上沾着泥土、树枝……不知道是什么赃物。
妥妥的就一街边的小乞丐，到了晚上，临都街头随处可见。
泠卉扫了他一眼，不过瞧着他这模样，应该是从人牙子那儿逃出来的。
“将他从马车前挪开。”泠卉对车夫吩咐道。
说着就准备上马车，她不是什么好人，更没有什么菩萨心肠，完全没必要因为突然窜出的一个乞儿，去惹上麻烦事。
车夫看了看少年，又望向泠卉，“这……这还是个孩子。”
泠卉道，“不想给主子惹麻烦就照做。临都城像这样的孩子多了去了，难道个个都要带回去不成，谁知道他是不是有心人故意安排的。”泠卉凌厉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。
没有杀了他便已是仁慈。
“泠卉，出了何事？”沈寒月掀开窗帘，探出头来。
泠卉走到车窗面前，福了福身，“无事，巷子里窜出一只野猫，正在处理。”
沈寒月点点头，刚准备放下帘子，少年忽然出现在她视野中。
“贵人！求贵人救救我！”少年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。
沈寒月当即将他审视了一番，只觉他满身泥垢，肮脏不堪，与身下华丽的马车形成反面衬托。
“贵人放心，我一定不会给你惹麻烦的！”见沈寒月不说话，少年又继续道。
少年低伏在青石板道上，额头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地面，发出“砰砰砰”的声响。
尽管他磕得再卖力，沈寒月也听不见，她放下帘子，回身坐正身子，吩咐道，“走罢。”
一个身份不明、来历不明的乞儿，确实不值得她出手相助，何况泠卉说的不假，谁知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。
留个心眼为好。
“贵人，我真的不会给你带来麻烦，求你救救我！我是轵城商家的独子，只要贵人救我一命，商家半数财富皆归贵人
所有！”少年见沈寒月要走，赶忙又道。
言语急切又诚恳，目光时不时瞥向昏暗的小巷。
抛出底牌的那一刻起，这场博弈他便输了，但他只能赌这一把。
沈寒月愣了一愣，轵城商家，世代从商，论财富仅次于喻家的存在。不过他们从不与临都的人打交道，没有官场上的帮助，生意上难免磕磕绊绊。
尽管如此，商家也是天启首屈一指的富商。
“我凭什么相信你。”沈寒月道。
少年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，垂眸的一瞬眼底的光芒黯淡了几分。
少年道，“我虽无法证明我的身份，只要姑娘肯帮我，我可以保证这将是笔划算的买卖。”
“商家的半数家产吗？”沈寒月反问道，“在临都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，遍地都是皇家贵胄，名门功勋，金钱财富，权势地位，那些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。”
“不过……”沈寒月顿了顿又道，“如果商家肯归顺于我，为我效力，我乐意而为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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