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背后的沈昙悄然与她隔开两指距离。
“不要担心，这是他最后一劫。”沈昙徐徐道。
言朝兮若有所思地仰起头看了看天，雨珠“啪嗒”一声落在她的眼睫上，模糊的视线中，她看到了身后少郎有些泛青的下颌，逐渐与言荞的身影重叠，让她定了三分心神。
雨泄如注，敲打在涌动上前的百姓头上，却溅不到高台官员玄卫的半片袍角。
苏慎瘫倒在地上，平静地看着拼命踏灭他身上火星的陆琉，裴玄鹤，还有数不清的青莲服制同窗。
雨针刺在他裸露焦黑的皮肤上，仿佛扑灭了那十三年的不忿，短暂忘却了那地窖中贮藏的三箱黄金，却忘不掉春闱替考归家后看到悬梁自缢的阿娘。
“慎儿托胎入为娘腹中，已是不幸，寒窗苦读数载，亦连累我儿担惊受恐。”
“吾儿苏慎，娘本命不久矣，今时惟愿吾儿隐姓埋名，此生康健。”
苏慎撒谎了。
根本没有什么血书上报天听，昭雪冤屈，他那做了一辈子顾家仆妇的母亲，其实惟愿他宁肯愚鲁，只求此生无灾无难。
百姓哗然，长跪不起。
“天公都在落泪啊！苏生没抢我们的稻谷，也没夺走我们的柴禾，他究竟有什么错！”
在如雷的人群不忿声中，苏慎还是被玄衣卫拖走了。
苏慎双腿垂地，双瞳如死鱼目，忽泪忽笑。
这浑然，已是一个疯子模样了。
*
言朝兮失踪了。
宋老太君快要将宋家地皮都掀开，宋嘉澍却正被关在观澜阁与张在竹学应试，他想了很久，决定把自己的“八百两”也失踪了这件事憋进肚里。
宋家别庄橘园，已是夜深无人。
言朝兮拿出绣帕擦拭了言荞坟茔前的无字碑，又打着羊角灯拔掉周围野草。
言荞爱洁，却在言朝兮幼年时握着她的手一横一竖学写自己的名字。
最后，往往是黑了半身袍子。
末了，言朝兮抱住那冷硬的碑，逼迫自己脑海中的那个荒谬的念头成真:她能在梦里成为卫秋水，成为阿娘，还有崔姊姊，那能不能试着成为言荞？
“我今日碰到了个和阿爹一样的人，是个书生，他叫苏慎。”
“他说要仿效阿爹刑场自焚，昭雪冤屈，我不明白。您告诉过我看人，不要从外看，要从心看，旁人都说那书生疯了，我倒觉得……是旁人疯了。”
草虫鸣鸣，言朝兮抹了抹面上的水，她忽地觉得不必做这黄粱一梦了，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言荞的骨头有多难折断。
冤有头债有主，她终有一日会找到那个陷害言荞的人，扒筋戳骨，以祭亡父……
草丛蓦地传来脚步声。
言朝兮猛然回头，看向一袭月白道服的沈昙，他垂下的手捉着块面具，凤眸弯如月牙。
“宋郎君总算没骗人，我找到你了。”
“言姑娘，想不想也做个疯子？”
月华如缎，少郎朝跪地的姑娘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，像做过无数次。
言朝兮接过那只雪狼面具，嘴角扯出笑，戴上了面具，握住少郎那只冰凉的手，她透过眼孔，看见橘树下二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。
州衙大牢，故技重施。
苏慎迷迷瞪瞪中看见面前一高一矮戴着狐面与狼面的一双人，怔愣住了。
他们的声音太稚嫩，让苏慎一下就听出来了。
“你口才不错，想不想换个活法，”少郎道，“来沈半城麾下。”
“年俸有一千两白银哦。”小姑娘道。
苏慎颔首，他认为迟一息点头都是对这银子的不尊重。
少郎旋即看向身旁眨眼的姑娘，瞳孔地震。
一千两？白银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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