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根茎都似被裹上了一层红色琉璃。而下一瞬，一切化为齑粉。
原来是柒白用方怀自身的血摧毁了所有根茎。
而在孽花尽毁的同时，一枚血刃利落地从他喉间划过。
方怀身体蓦地一僵，然后就像一张被剥下的皮，软软地摊在地上，散了所有生气。
没了那些根茎遮掩，他身上那无数个空空的孔洞就那么触目惊心地袒露出来，好在一抹霜色迅速在残躯上漫开，遮住了一切。
古望溪身形也跟着一颤，似乎这霜气也将他一并拢住。他不由伸手扶住栏杆，才堪堪站定。
许久，他才对柒白慢慢道：“柒大人，多谢了。”
柒白从那片霜色上收回目光，微微摇头，然后转而问：“这香气是怎么回事？昨日花开时，并未遇上这香气。”
“这香气只在孽花第一次开放的时候才会有，可以迷晕周围的活物，为日后生长攒下食料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柒白这才明白了脑中残留的麻痹感的由来，刚要再说什么，就感觉冰霜下面仍有东西在缓缓蠕动。
这邪花竟还有活气。
柒白心中泛起一丝不忍，但还是对古望溪道：“楼主，方门主体内的孽花还未杀尽，还是尽快请他的家人来商定入葬的方式吧。”
“家人？方师弟他早就没有家人了。”
古望溪声音哑得厉害，他默了片刻，才接着问：“柒大人，你可看过‘花祸’的记载了？”
“二十二年前的那次吗？我看到了。”
柒白都没做太多回忆便答道，这件事她在万梓阁读到过，也问过萧尘。
据记载，天怜一百零二年，有璃人潜入楼内，在闲云绕上撒下大量孽花花种，想要制造混乱借机窃取不知天的星魂尘。
和其花盏的妖异惹眼不同，孽花的花种小似一粒游尘，肉眼几不可见。小小一点只要黏上皮肉，就会迅速钻入身骨，如同无形之丝，暗暗沿着经脉化茎生根。
只消两三天，这些花茎便能生遍一人全身，然后以经脉的自然运行为遮掩，悄悄潜入魂台，啮噬其间的三魂。
而待它饱尝餍足，便会破体而出，将寄生的身体彻底变成滋养他们的肉土。
这一过程中，中毒者都自觉和往日无异，甚至在被孽花破体前，都难以察觉分毫。
就算有人能侥幸发现，也极难将花毒拔除，因为它早随着经脉百骸布满全身，哪怕残留半分都能在血脉中卷土重来。
整个过程，就像是一场无声而极致的虐杀。
所以，当时楼内共有四百余人中毒，而最终幸免者，不过寥寥十余。
凌飒也因此称那一场遭遇为“花祸”。
刚来那日萧尘提起孽花时，柒白就感觉到古望溪似乎相当听不得这两个字。直到看了那些记载她才明白，为何已过了二十多年的光景，那孽花二字仍如刮骨之刀，杀威犹在。
见柒白也清楚此事，古望溪也不废言，继续道：“那时方师弟就中了孽花之毒，万幸的是他已快要修成执笔境，虽是被破了魂台，却也靠着风雪崖的寒毒压制住了孽花。但他的妻女都在那场花祸中去世了。他凭寒毒和孽花对抗了这些年，能熬到今日，已是不易。”
原来如此，柒白心道一声了然，刚见到方怀时，她也因那惨状心头一悚，但更为疑惑的是他一个大思者，魂气应该早已充溢周身，为何还会如此轻易沾上花种。现在才彻底明白了因由，想来他身上的那股病朽之气也是缘此。
“楼主，方门主的尸身安置一事还是稍后再议吧。他身上的孽花，可能并非是当年的余毒。”
一旁正在查探弟子情况的林铎忽然开口，柒白向她看去，就见她面色冷肃得叫人心头一沉。
只听她道：“这两名弟子也染了花毒，他们平日侍奉在方门主前后，鲜少出楼。可见，现在正有花种藏在楼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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