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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春温暖的阳光融化了神山半山腰的霜雪，汇合在一起变成了一条清澈的小溪，滴溜溜地在山间流窜。
洁兰罕见地没有窝在神殿里，自己出来觅食。这是春天来了之后她第二次出门，上一次是在初春，冻土融化导致地面异常泥泞，害得她出一趟门洗了十次蹄子。
不过现在的土地没有那么多的水分，又长满了青草，松软舒适多了。
洁兰放松地躺在一块嫩绿的青草地上，嘴边是还带着露珠的小草，她美美地啃了一大口，慢慢地咀嚼着，望着前方的眼神逐渐放空。
直到一抹身影忽然从她的身后跳到她的眼前。
是百川那小子。
一个冬天过去，他好像胖了一点，脸蛋圆润了些，身上依旧裹着冬天的厚袄子，也不嫌热。见洁兰没有被突然窜出来的他吓到，还是热情不减，抱起她来给她挤了个鬼脸。
洁兰表面还是在目光呆滞地嚼着草，其实偷偷撅起蹄子就要踹他的脸。
百川挺爱护脸，躲着蹄子，赶紧蹲下来，给她放回地上。
一碰到地，洁兰就软绵绵地躺下了，又咬了一口青草在嘴里慢吞吞地嚼。
“洁兰呀洁兰，你怎么能这么颓废。”百川依旧蹲着身子，看着她摆烂的样子，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：“你看看别的神兽，哪有像你这样，吃了睡，睡了吃的。”
因为我是冒牌神兽，而且，你这话还是跟我学的。
洁兰懒得理会他。
见洁兰没反应，百川又换了个话题，聊起了部落里的新鲜事：部落口白泥家的姑娘出嫁了、苏格家的大儿子前两天猎了一头熊、以及今神山下来了仙门的人。
“仙门的人？”这个事洁兰有点兴趣，她将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了百川的脸上。
“来干什么的？”她好奇地问道。
“来招人。”
见她躺的舒服，百川也躺下了，他把脑袋凑近洁兰，面向她，稚嫩的脸上是纠结混杂着失落的复杂表情。
“你去测了天赋。”洁兰笃定地说道，“他们不要你。”
“我也没有那么差好吧！”百川恼羞成怒，大声反驳，但声音很快又低下来了，“他们愿意要我，是我不想去。”
“为什么不去？”洁兰很不解，她知道百川一直都想修仙，而在这个筑基多如狗，金丹遍地走的世界，修仙不稀奇，也不艰难。
“我不想跟你分开。”百川低声说道，他把脸埋进洁兰的背上，眼泪渗进了柔软的背毛里。
他很害怕，既害怕他去修仙，洁兰会忘了他；又害怕他不去修仙，等过个几十年他死了，洁兰也会忘了他。
那还是等他死了再忘了他吧。
洁兰愣住了，但想了想，倒是能理解他。
百川是一个孤儿。
十五年前的一个冬天，洁兰溜下山，路过一个废弃的木屋，听见了婴儿的哭声。在她的印象中，那个屋子从未有人住过。她按捺不住好奇心，去看了一眼。
透过门缝，她看到了一个婴儿，裹在一块白布中，躺在地上抽泣。
天气严寒，将他留在那里只怕会被冻死。
洁兰变成人形，抱着他去部落里四处问，被族长告知：
三个月前，一个陌生的中原女人来到了阿克伦部落。没人知道她是谁，她一直独自生活在部落边缘的一个废弃木屋之中。
“两天前，她就离开了。”温暖的帐篷里，族长喝了一口烈酒，“这应该就是她的孩子，被抛弃了。”
“您可以收养他。”
洁兰看着怀中孩子通红的脸蛋，摇摇头：“神殿太冷了，不适合他生活。”
神殿位于神山顶上，终年风雪肆虐。
“那就放在育园吧。”
育园就是部落的孤儿院。
洁兰叹了口气，同意了，在育园园长的建议下，给这个孩子取了个名字。
“就叫百川吧。”洁兰笑了笑。
这就是洁兰和百川的相遇了，虽然百川不记得。
百川从小在育园长大，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一大堆，但都和他不亲近。他总觉得他们幼稚，只喜欢和偶尔来看他的洁兰玩。
洁兰觉得他也很幼稚。
不过她对于这个自己救下来的孩子还是很喜欢的，虽然表面嫌弃，但看他的次数却越来越频繁。
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，她知道百川很依赖她。
她也舍不得百川。
洁兰叹了口气，感受着背后湿润的感觉，做了个决定。
她“唰”一下站起了身。
“不要伤心了。”她抬起蹄子，在百川那张遍布泪痕的脸上指指点点。
百川抽泣着，有点懵，不知道她要干什么。
洁兰身上白光一闪，利落地变成了人形。
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，穿着银白色的长袍，脚上踏着同色的靴子。一头白色的及腰长卷发，肤如凝脂，五官明艳，眉眼间稚气未脱，浅灰色的眼眸清透无比，一眼能望进人的心里去。
百川睁着泪眼，声音中还带着哭腔，疑惑问道：“你怎么忽然变成人了？”
“不要再哭了。”洁兰用袖子抹干净他的脸，动作看似粗暴，落在他脸上时却很轻，“我陪你一起去。”
百川还没反应过来，又问：“去哪？”
洁兰拽着他往村子里走，高声回答：“去修仙！”
部落族长的帐篷门口，仙门招新堂的人摆了一张桌子，上头放着测天赋的水晶球，五到十八岁的孩子们集体排着队，依次把手放在水晶球上。
若是能使水晶球发光，就是有天赋，天赋越强，水晶球越亮。
天赋合格的孩子，可以拿到一颗带走记号的灵石，若是想修仙，三天后带着灵石在这里报道就行。
族长卡落支了张椅子，坐在招新堂旁边。她不爽地瞪着前面招生的女修士，饮下一口烈酒。
她的丈夫苏七觉得她这样子有点好笑，调侃道：“你干嘛一直盯着人家？”
“我这不叫盯，我这是瞪。”卡落拍了把桌子，把眼睛瞪得更大了，怒气冲冲道：“这群修士，又来拐孩子。”
“人家是来招生的，什么叫拐？”苏七笑的不行，“怎么？还在生气我当初抛下你去修仙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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