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神秘的易公子面具不离首,有传言说,是少夫人不好意思面见外男,才叫他罩面;另也有传言说他是真毁了容,在一场火中烧得面都焦了,险些丧命。
更有些其余的离谱传言,说世子根本没死,只是借易公子的身份,所以才整日罩面见人。
姜初妤听到时,简直想把最初传这“谣言”的人捉出来看看是何方神圣,真让他给猜对了。
不过,京都城内还真起了一场火,烧得正是时候,也正是地方。
李家着火了。
“我听说放火的好像是李家嫡女,人趁乱还跑了,现在他们家又想封锁消息又想寻人,乱成一团了。”
或许是喝那药喝的,姜初妤这月事的几日,身上越来越爽利,但依然不想出去与他人交际,干脆佯装养胎,闭门不出。
春蕊成了她的信鸽,一有什么风吹草动,就揣着消息带进屋里。
“李家嫡女?那不就是李书慧么?”姜初妤想起那日的抱琴少女,言辞害羞地报上父亲名号,妄图求得垂怜的样子,很是困惑,“她不像是与家族有仇的样子呀?”
“这我就不知道了。不过这事都能传进顾府里,想必李家已然放弃封锁消息,一心寻人了。”
春蕊为她揉着小腿,不小心力使过了,姜初妤发出抽筋似的叫唤:“疼疼疼!”
她不怪春蕊,但不免有些怀念那晚顾景淮的伺候。他力道正好,时轻时重,真想再体验一回。
要不今晚再故意踹他两脚?
想曹操曹操到,姜初妤听见正上房的屋顶传来瓦片被敲击的闷响,那时顾景淮要进来前的暗号。
她连忙把侍女都赶出了屋子,支开窗户后立在一旁,熟练地等他从天而降。
顾景淮甫一落地,就听他夫人语带担忧地问道:“我听说李书慧出事了,夫君可有她的消息?”
这几日他一归来,她总会先问他今日去了哪里,可有吃好饭,有时还会上手解他衣裳查看有无伤势。
顾景淮刚打好的腹稿到了嘴边,又生吞回去,先回答了她最迫切的问题:“子恭他们找到她了,人还活着。”
姜初妤拍着胸口松气:“活着就好,活着就好。”
女子在世间活着何其艰难,能少吃些苦便不会轻易为难自己,若她李书慧真有苦衷,活着还有希望,总比不明不白地死了任人置喙强。
顾景淮灼灼目光随着她移步而动,静待了一会儿,她竟兀自走开了,坐在茶座旁若有所思地托着腮,捏着颗蜜饯递入口中。
……这就不问了?
他大步走过去,拖开交椅发出吱一声响,惹她看过来,方悠悠开口:“我今日还未进食。”
“夫君想吃什么?我去叫人做。”
顾景淮垂眼向下看,落在那小碟蜜饯上不动了。
姜初妤会意,托着碟边向他那边推了推,谁知他却摊开双手:“我手不干净。”
她等了等,也不见他去洗,才慢腾腾反应过来,莫不是要她喂吧?
她右手还捏着自己吃过的半颗蜜饯,左手去取颗新的,试探性地伸到他嘴边,忽觉此情此景像极了那年的柿子树奇缘。
“扑哧。”
姜初妤忍不住笑出声,可还没等她乐多久,指尖忽被温热的物体碰触了一瞬,刹住了她的欢声笑语。
他他他……
顾景淮唇舌一触即走,将那蜜饯卷入口中,三两下嚼碎咽下,轻蹙着眉评价道:“还不错。”
姜初妤瞠目结舌,一副活见了鬼的样子,偏偏他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似的,一脸平静地反问她:“怎么了?”
“……夫君要不继续说说李书慧的事吧。”
她快要兜不住了,扭转话题的生硬程度堪比擎着的左手。
顾景淮看出了她的不自在,舔了舔唇略略回味一番,将话头拽回正事上:“我来正是想和你说这事。”
原来李家那火不算是李书慧放的。
她潜入书房偷账本,被侍从发现以为是贼人,叫来了李家老爷。李缓达一看自家女儿瑟缩在墙角,手中还拿着他拿视作命根子的账本,登时气得火冒三丈,随手抄起镇纸就要打她,谁知挥臂时竟不慎打落了烛台,烛火立刻窜上书架,蔓延至整间房。
李书慧趁乱携账本逃之夭夭,李家只好派人去追。
听完前因后果,姜初妤略感诧异:“夫君怎知晓得如此详细?”简直就跟在旁边看着似的。
“自然是从李书慧口中问出来的话。”
原来他已见过她了。
“我来与你知会一声,我会离开数日,直到了结此事,你且安心在家……”他视线移向她平坦的小腹,“安胎。”
听他的意思,李书慧手中的账本似乎是十分重要之物,为了大局,是要护她周全。可姜初妤自然也记得她们之间的过节,要她就这么放心任他走,平心而论,她做不到。
“夫君可是要去见李书慧?她现在在哪儿?身上可有受什么伤?”
她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堆问题,为了使她安心,顾景淮努力回想着一一答复:“她逃到了山上一座废庙里,子恭正守着她,至于伤……好像这里被火燎了。”
他露出自己手背与手臂相连处的侧面皮肤,指给她看。
这种不易察觉部位的伤势都被他注意到了,瞧得很仔细嘛!
如此,更不能放他单独去了。
姜初妤笑意盈盈地捏起颗蜜饯凑到他嘴边:“夫君也带我一同去吧,你们这些大男人不会、也不方便照顾人家姑娘,我去正好能帮得上忙不是?”
方才吃的那颗蜜饯齁得他现在嗓子还黏着,顾景淮在她期冀的目光里犹豫片刻,终是俯身吞下了蜜饯,又给自己倒了碗茶,仰脖顺着喉咙送了下去。
呵,没想到她竟这么离不开他。
可若是就这么带她走,那他假死的事情也不能再瞒了,好在皇上还在封锁顾府中,只告知母亲与弟妹,应暂且传不出去。
他在心里盘算好接下来的事情,点了头:“好,你收拾收拾,晚上出发。”
*
子时过后,假寐的二人同时幽幽睁眼。
姜初妤揉着惺忪的睡眼,连打了两个呵欠,从床上爬起来,准备先伺候他更衣。
可肩上一沉,顾景淮拿了早早备好放在案上的外衫给她罩上,“抬手,快些。”
“我、我自己来。”
姜初妤背过身去,整理着身上的男子衣裳,面颊有些发烫。
他这是以为她穿不惯男人的衣服,才亲自上手给她穿衣?
小看谁呢,伺候他穿衣这么久了,她已经很会系腰封了!
她憋着劲儿要比试一番,用最快的速度穿好,转过身一看,他也穿点完毕,上下打量了她一番,忽然俯身向她靠来。
姜初妤一惊,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抱自己,愣了愣,也抬起双手抱在了他腰后。
与此同时,她腰间一松,低头一看,是腰封被解了。
顾景淮拽着她左右衣领换了个叠放顺序,带笑的声音响起在头顶:“你穿成左衽了。”
“……”她一定是还没睡醒。
***
一人骑着一匹马,齐头并进奔在乡野小路上,月黑风高夜,不详盘旋在空中。
那座荒废的佛寺似乎没有太多年头,看无人打理疯长的杂草判断,大约不到一年。
寺院很小,只有一个殿,两旁是寮房,现在其中一间有微弱的火光,映着一女子人影。
几个男人守在门前,听见马蹄声互相对视一眼,易子恭示意另外两人继续守着,自己握着佩剑,无声走到寺门后屏息凝神。
此时,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:“就是这里吗?”
随后,他家世子带着一与少夫人面容相仿、作书童打扮的男子进来了。
“参见世子……少夫人。”
易子恭多看了几眼,才确定这不是个男子,正是少夫人本尊,连忙见礼。
姜初妤边打着呵欠,边等他们打扫出一间能住人的寮房,忽然有些不好意思,她口口声声说来帮忙的,怎么好像更添了麻烦?
于是主动敲了敲亮着灯的门:“李姑娘,我能进去吗?”
李书慧应声开了门,对视了一瞬,二人脸上都有些不自在。
“夫人请进。”
姜初妤打量了一圈角落结网又灰尘扑面的寮房,忍不住鼻尖发痒,打了个喷嚏。
“委屈夫人了。”
李书慧在她对面跪坐下,一点也不嫌蒲团脏,似乎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。
“你在这里几日了?”
“四日。”仿佛听到她心声,李书慧继续解释道,“定远侯他们,是昨日找到的我。”
李家派了那么多人找都还没找到,她夫君一出马,不出三日就找到了,该说是他真厉害呢,还是他们心有灵犀?
姜初妤有些酸溜溜道:“也难为你了,为我夫君的事,竟敢冒如此大的险,你不要命啦?”
“非也,我做这些,并非为了定远侯。”
李书慧垂下眼,唇边漾出一丝苦笑,“我是为了顾延清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:
“我不喜甜。”——来自第6章的柿子。*写得有点点匆忙,明天修一下这章orz最近在狂修文,更新提醒可能有点频繁,见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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