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行舟倏地睁开了双眼。
她好像进入了一个混沌的世界，做了一段冗长复杂的梦。梦里光怪陆离，千姿百态，她似乎穿过了很长的光阴，但自始至终身边都有一个人相伴。
可那人究竟长什么模样，她却并未看见。
“楚姑娘，你终于醒了。”展儿正坐在榻边，见她醒来，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，“身体可有哪里感觉不舒服？”
楚行舟轻轻摇了下头：“我没事。”
她坐起身，问道：“现在是什么时辰了？”
“亥时了，你昏迷了一天。”展儿说罢，便按着她的肩膀，“都这么晚了，你今日就别起来了，在屋里歇着吧。总不能衡州的问题还没解决，你先倒下了。”
“好。”楚行舟点点头，“展儿姐姐，你后来是怎么找到我的？”
“可别说了，我当时急死了。”展儿叹了口气，“那群刺客是长安门的，一群小喽啰，三脚猫的功夫，还敢来行刺。我解决完他们之后，左右找不到你人，我还以为他们在使调虎离山之计，把你拐走了，吓得我一身冷汗。幸好我看见坡上有划痕，就知道你肯定掉下去了，这才找到的你。”
“谢谢你啊，展儿姐姐。”楚行舟冲她笑了笑，“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“跟我以前遇到的那些事比起来，这算什么麻烦！”展儿自信地拍了拍胸脯，“而且我的工钱还不会少，我可太喜欢这种轻松事了。”
“展儿姐姐是怎么会跟着师兄的？”楚行舟好奇道。
“这个……说来话长啦。”展儿眯着眼睛想了想，“那时我和我弟弟待在一个秘密的杀手组织里，当然这个组织现在已经没有了。那里对杀手的训练方式很残酷，我和弟弟都吃了不少的苦头。直到有一次，我弟弟任务失败了，既然回去也是一死，我俩就商量一起逃出来。逃出来的时候被组织里的人发现了，我们遭到他们一路追杀，也就是在我们奄奄一息的时候，幸运地遇见你师兄了。你师兄收留了我和弟弟，我俩都立了誓言，这辈子都要效忠你的师兄。”
难怪展儿姐姐的武功这么厉害，原来是那会儿被迫训练出来的。
“可是……师兄不就和你们的组织结下梁子了吗？他是怎么收留保护你们的？这个组织后来又是怎么消失的？”
“后来的事，其实一时也说不明白。”展儿摇了摇头，“总之，你师兄是个善良的人，心怀大义，胸襟开阔。若不是他，我们这些追随他的人中可能大部分现在都早已消亡于人世了。”
“其实我一直都觉得，你和你的师兄很像。一样的善良，一样的仁爱，总是会为了别人着想，也喜欢以天下大义、百姓福祉为先。果然，同一个师门出来的终究是有几分相似的，你们的师父一定也是非常优秀仁爱的人吧。”
“是啊，师父对我们很好。我也从师父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。但其实，我并没有展儿姐姐你所说的那般好，我这么做，其实有我的私心。”楚行舟道，“我从一开始来到这里的目的，就不是奔着为百姓脱离苦海来的。”
包括那次百姓在府衙门前指着她破口大骂的时候，她也忍不住开始动摇。
明明交付的是真心，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。那她所付出的，究竟值不值得？
展儿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。
这时门外传来有序的敲门声。
“何事？”楚行舟问道。
“大人。”是崔岫的声音，“胡知县的夫人死了。”
楚行舟顿时感觉两眼一黑。她朝展儿使了个眼色，展儿会意，暂时躲了起来。
楚行舟起身，整理好衣裳，打开门就见崔岫站在无边的黑暗里。
“怎么死的？在哪儿发现的？”
崔岫回答道：“和胡知县死的地点一样，而且也是被捅了二十七刀。方才有从那里经过的农夫，看见了胡夫人的尸体，就跑到府衙来报官了。”
楚行舟心道，这凶手有病吧，跟二十七这个数字有仇吗？
“你现在带我去看看。”
“现在？”崔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，“会不会太晚了？”
“我担心还会有什么变故。”楚行舟道，“崔通判，辛苦你一下了，跟我一起去那儿看看吧。”
崔岫见她坚持，于是答应了下来：“好。”
天空似乎笼络了一张黑纱帐幕，将万物全都罩在这张密不通风的网里。
万籁俱寂之时，行走在黑夜中的人总是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，在他们目光交汇的瞬间，看到的也是彼此的野心和算计。
“大人？你怎的不走了。”
崔岫的声音很轻，很轻。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
空旷的街道上此时只有他们两个，可正当楚行舟说话之际，一只冷箭猝不及防地破空而来，像是发出的一记信号。
刹那之间，无数身穿夜行衣的刺客悄无声息地出现，站在崔岫的声音，冰冷的刀刃正对着她。
楚行舟闭了闭眼睛，失望道：“果然，始作俑者是你。”
她方才凝视着崔岫的背影，越发觉得这背影熟悉。电光火石之间，她乍然想起，那与张氏偷情的男子也正是如此的背影。
崔岫冷冷一笑，道：“本来我还想留你些时日，不过你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。”
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。你为什么要杀了胡承宪和他夫人？”
“因为他们该死。”崔岫语气凉薄，眼神里也充斥着不屑。
“你和谢沧是一伙的？”
话音甫落，一阵妖风刮过。谢沧一席白衣，挥着折扇慢悠悠地从崔岫身后出现。
“你的尸首对我们来说，大有用途。”谢沧粲然一笑，啪的一声将折扇收拢于掌心，“楚知州，初次见面，我就是谢沧。”
大冬天的还扇扇子，果然不是个正常人。楚行舟心中暗骂。
她的眼神逛了一圈，忽而嘲讽一笑：“你们就这么自信，杀得了我？”
“你逃不掉的。”谢沧阴恻恻道，“你的那群小喽啰早就被我们收拾掉了。楚知州，乖乖将命送给我们，我们保证你走的时候不会太痛。”
楚行舟稍稍退后一步，握紧了手中的匕首。
今晚必然是一场恶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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