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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夜横泽果然没有受到重罚。他被罚去承安寺潜心为即将过寿的太后祈福一月，后自可放出，仍旧做他的太子。
这样一来，他的地位并没有动摇。不过此次，夜连城的本意也不在他，他当然清楚就这件事对太子造不成威胁的。
皇帝虽然堵不住大臣的悠悠众口，可天子的威势在此，他们就算是反对，其他皇子也纵算是不甘，又能奈得天子何？
毕竟，他是他最宠爱的嫡长子。
好些日子过去了，安玖歌与夜连城倒也算举案齐眉。自从她说过她不愿后，他再也没有做过傑越之举。
不过是夜夜共枕而已。
时间久了，安玖歌倒有些不习惯了。
是日，夜连城晨起早朝后，她和往常一样被芳若拖起。
她看着菱镜里的自己，拂上双颊。这具身子的皮肤的确是细腻得很，看不出一丝斑驳与褶皱。虽额上那个褐色的印记有些醒目，可衬着刘海，也看不仔细。
她小声询问：“芳若，我这个样子算不算好看的？”
话刚出口，她便后悔了，她堂堂一个八王妃，怎么不检点地问下人这样的问题。
芳若通过铜镜凝眸望她，安玖歌尽量避开她的目光，尴尬的笑堆了一脸。
“王妃的样貌自是洛天国都数一数二的呢。”芳若毫不迟疑地答道。
“那为何……”安玖歌眼底的一抹不解如流星闪过的尾翼，匆忙不见，她不再说下去。
芳若却小声追问：“为何什么？”
她红着的面庞如同上了春日里的桃色胭脂，只是此时，她还并未梳妆。
她心里有疑问，却不知如何开口，只好别别扭扭地坐在这里与一个小丫鬟吐露着心思。
芳若朱唇微启，婉声劝道：“王妃，奴婢打小跟着您，您还有什么事是与奴婢说不得的么？”
说是能说，她怕芳若误会，亦是怕传到夜连城耳朵里去。
可……不对啊，她安玖歌行事何时变得如此畏畏缩缩了？方才还嗫嚅不语的她，此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，斩声道：“既然我不丑，那为何这些日子王爷都不曾碰我？”
芳若忍不住一声嗤笑，“原来王妃是为着这个啊……”她的瞳仁里带着打趣的星光，咄咄朝安玖歌逼来。
安玖歌眉心起了曲折，“就知道你个臭丫头会瞎想。”她起身抬手欲追打芳若，却不料这丫头鬼机灵，早就远远地躲开了。
一边跑一边还叫嚣，“王妃奴婢可什么也没说啊！”
安玖歌驻足叉腰，看着她得意的样子，又逮不住她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。原本红了脸颊，此时连脖颈都有些微微发红了呢。
见她脚下凝住，芳若亦不再后逃，她的唇角含了一缕快意的笑意，不过很快让它泯灭了。
她走近身，“王妃，前些日子王爷要碰您，您又不愿。现在王爷不碰您了，您反倒是难过了起来。”
难过？
她才没有。
她压下自己的情绪，声音淡定自若，“本王妃为何要难过，他不碰我最好，他若是不睡我这儿，更好。”
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，他要黏上来吧，她推开；这几日他冷冷的吧，她反倒是不习惯了。
正支颐想着，芳若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“王妃您还说对爷不上心呢，奴婢可是真切地看在眼里的。”芳若看她这个样子有些取笑她。
安玖歌的面色微微一变，眸光带着凉意，侧眼瞥去，“何时学会打量起主子的心思来了。”
芳若察觉到她正色的眸子，深深颔首，不敢再愈矩，只是恭声道：“奴婢知错，还请王妃恕罪。”
沉水香焚出的白烟自案上的青铜矮脚香炉里徐徐升起，熏染着素纱帷帐，无不透着一股淡雅的冷香气。
只是这冷香似与冬日有些不搭调。若是换做零陵、香藿香、檀香等暖香，兴许身子会暖上许多。
然而这些安玖歌都闻不惯，她喜欢的只有这一味。
隔着窗户纸隐约看到一道暖黄的天光乍现，投射进来，渺渺粉尘落在轻烟上在空气里蠕动。
雪都化了，邻近窗户的枝头上，最后一片梧桐枯叶坠地，给这寂寂的清晨带来一道声响。
起身往西边窗下的樱桃木雕花围炕走去。
炕上摆了一只楠木云腿细牙桌，上头放了些差点，还有一只撑起的丝绢手绷，上面用红丝线绣着的朵朵蔷薇已经成形，花瓣儿上用金丝线勾勒，细密的针脚映着微微的晨阳，万分娇妍。
芳若见她又拿了起来，忍不住小声叹气道：“王妃……这天还没亮透，仔细眼睛。”
安玖歌回头瞥去，揶揄道：“你也知是天未亮透，就唤我起来。”
芳若噤了声，她不知她家主子何时是真生气，何时是假生气。只好低眉敛目，闭口不言。
安玖歌放下了手中的针线，却仍旧捧着绣绷，轻声宽慰，“好了，我不绣就是了，我看看还不行么。”
白皙的秀手拂过红色蔷薇，暖黄色阳光照射下，朵朵蔷薇盈然而开。
仿若忍不住惊叹，“王妃的绣功了得，是何时学的这技艺，这么多年奴婢竟不知王妃的女工可以做到如此逼真。”
她这是江南的苏绣，芳若兴许还真的未曾见过，她想了想，问道：“你可曾听说过江南？”
芳若呆呆地摇头，转着眸子思索，良久，方蹙眉应答：“王妃说的姜楠可是吃的？还是药材？”
罢了，在这个地图上没有的地方，怎么会有江南。她心下不由得哀哀叹气，自己来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。
唐儿小步进殿，福身行礼，“王妃，王爷回来了。”
“王爷？他不是上朝去了么？”
他起身时，她虽睡着，可是睡意朦胧中的她依旧是察觉到了。这才不过了一会儿，怎么就回府了。
唐儿答道：“听管家说，皇上今日根本没上朝……”
“没上朝？”
外头回廊里一道清朗的带着磁性的声音扬起，虽隔着暖阁的木门，却还是听得真切。
“父王虽年过半百，却龙颜依旧啊。姑姑前些日子来时带了北疆的美女，父王昨日宣她侍寝，美人承欢榻下，不早朝也是有的。”
荒唐。
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还有如此色欲，得美人便不早朝，置天下苍生于何顾？
暖炉熏香、鼓瑟吹笙，美人粉面、柳腰细肢，恍恍然透过薄纱，却是一派靡靡。
夜连城的神色里不但没有丝毫担忧，还隐隐透着悦色。他摆了摆手，示意服侍身旁的芳若唐儿下去。
绕到安玖歌面前，看着并未梳妆的她，索然无味地一笑，“王妃又懒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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